《消失的情人節》 – —更具溫度的手寫信

韋晢
3 min readSep 27, 2020

《消失的情人節》一開場,郵局櫃員楊曉淇衝進警察局報案,因為她的「情人節」不見了,時間整整往前跳了24小時,只留下全身紅通通的曬痕作為線索。李霈瑜(大霈)操著一副快到有些含糊的口條,隨著她娓娓道來自己身為「急性子」的成長過程,我們才知道原來這麼不平易近人的語速別有用心。事前完全不知道劇情、預告也只是瞄過兩眼,《消失的情人節》如此直白的開場,加上毫無遮掩的手搖鏡頭、寫實的燈光布景,不若一般唯美的愛情喜劇風格,實在不在我的預料之內。

但再熟悉不過的台北街道下,陳玉勳對奇幻題材的著迷與玩心依然展露了出來,每天傍晚連人帶桌帶麥克風來到後陽台的廣播主持人、收藏著每個人從小到大所遺忘物品的壁虎爺爺,都時不時在寫實調性下,添入讓人會心一笑的奇幻色彩。而全片最大的謎底 – —楊曉琪如何消失了一日 – —竟也無關量子物理、無關記憶藥水、無關因果輪迴,以一種既非尋求科幻解釋,且又不全然訴諸感性救贖(這類關乎主角陷入某個時裂縫的電影題材自圓其說的兩種極端)的方式,提出了簡單地讓人意想不到、卻真摯可愛的解答。

從宛如真人卡通的《總舖師》,到《海馬洗頭》與延續同一基本概念的《健忘村》,陳玉勳都試圖追求一個完整的世界觀,而其中又展現了他對真實世界的觀察。《消失的情人節》一樣展現了陳玉勳的童心,卻更加灑脫地在現實世界中找尋奇幻。舉凡破舊的隔間公寓、叫號聲反覆的郵局、大媽齊聚跳舞的公園,《消失的情人節》選擇最用最樸實無華的口吻,講述一個宛如童話的故事,反而沒有《總舖師》的誇張,也較《健忘村》平易近人,在寫實與魔幻間切換自如。

當然,《消失的情人節》仍有許多令人捏把冷汗的部分,在劇情高潮處的兩段長篇獨白、任由男方擺佈的時間暫停情境,都是本片可受批評之處。但之所以這些段落並未讓我出戲,反而不在於阿泰與曉淇間的緣分多麽動人,而是陳玉勳在全片各處加入的一個個真實立體的、看似不重要的庶民面孔,才是我以為真正串連起《消失的情人節》的情感基礎。楊曉琪左右兩邊一老一少的同事、被詐騙還在不捨犯人的受害者、講話直白的沖洗店老闆、大眾運輸上很吵很白痴的情侶、想要郵寄土產給孫子的阿嬤⋯⋯這些看起來單純作為笑料或友情客串用的角色與段落,卻為從開場就深植日常的《消失的情人節》建立了不可或缺的軸線,而正是這些精準、可愛、有時有點可笑的眾生相,讓電影稍嫌正面過頭的核心主題,有了既深且廣的說服力(當然還要搭配BeeGees的〈I Started a Joke〉)。

在塞滿議題的重鹹與上太多濾鏡的甜膩之間,清新淡雅的《消失的情人節》在眾國片中令人耳目一新,好的故事總能證明,比起追火車、慢動作、無止盡flashback,好好手寫一封貼郵票的信,往往更具溫度且動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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