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年最讓人期待正片的預告大概非《怪胎》莫屬了 – —少見的OCD題材、善用iphone的扁平質感、1:1的畫面比例、超可愛的謝欣穎⋯⋯。更令我想進場一探究竟的，是在那個漂亮的故事前提 – —一對因強迫症相戀的戀人，有一人突然康復了，那麼這段戀情將如何持續 – —之後，身兼導演、編劇、攝影、剪輯的廖明毅，該如何解決這樣的窘境？
結果有趣的是，這個我以為將在電影開場後30分鐘爆發的問題，其實是電影行至中段的轉折點。在那之前，是廖明毅在同樣強迫症上身的構圖下，以國片中（更是國片氾濫的愛情類型中）極少見的節奏推進 – —因為OCD的共鳴，讓二人省去老掉牙的試探，女主角陳靜也就把握她難得外出的機會告白；因為男女主角根本不常與人接觸，所以對白不自然才是自然，加上林柏宏與謝欣穎成功的演出，句句都討喜到不行；還有美術、服裝、與配樂，宛若在你我熟悉的城市中打造一個住著兩個小精靈的平行時空，更與刻意扁平的攝影質感截長補短。
到了電影中段，就如柏青毫無預警消失的症狀一般，電影也在觀眾毫無準備下，從七彩繽紛、親切可愛的1:1愛情喜劇，急轉直下成帶有《王牌冤家》感的黑暗奇幻愛情電影。這也是觀眾分歧的開始，一半的人持續對本片的喜好，另一半則從此大感失望，認為可惜了前段的好表現。
廖明毅選擇了極為大膽的一步，是不爭的事實。比起討論如何解決問題，他拋出了另一個疑問，質問如果換一個人、故事相反，結果又會有何不同？他採取的問法也不大討喜，要不是謝欣穎與林柏宏的演技實在太出色，恐怕本段將完全無法成立，沒想到許多片段兩人甚至演的比原本的主線還好，而這考驗的是紮紮實實、直接從中切入的表演功力。出了一個險招，多虧演員成功了一半。
但這到底是不是一個好選擇？試想，假如《怪胎》循規蹈矩地聚焦於陳靜與柏青的感情發展，柏青在超商回或不回以笑容，而陳靜則找回或放棄了生命的意義⋯⋯那麼《怪胎》終究是一個與OCD切不開的愛情故事，兩人因OCD而相識、因OCD而分手，這個故事注定限於正方形框框中。正是因為廖明毅的放手一搏，《怪胎》成了所有愛情故事的一則悲觀寓言 – —人人都又怪又正常，也隨時都可能從正常變怪，或由怪變正常。也許我們終究逃不開早已注定的結局，但換個一個觀點，其中也沒有一定的誰對誰錯。
唯一的問題，在於廖明毅實在採取了一個過於粗暴的方式，就連給予正面評價的觀眾如我，也是錯愕了許久，才慢慢覺得值得回味。不過，這種粗暴或許正是已追求「類型片」多年的台灣電影所需要的，又是多麽巧，光是今年夏天，我們就同時有《破處》、《怪胎》、《逃出立法院》三部或許不完美、但絕對新鮮的作品，無論你喜歡於否，都不能否定這幾位新導演衝撞類型的膽試。而對於觀眾而言，能夠討論的電影總是有趣的。
